难“确认”的快递丨消费315调查
快递市场陷入波动。
近期，多家媒体报道，有中通武汉网点陷入瘫痪。“快递员都跑了。”中通武汉摩尔城站点工作人员称。
客观上，此种局面带有一定普遍性。据小红书用户发文，济南市中通快递转运中心似乎出现严重积压问题，比如原本接收地为山东济南的中通快递在到达济南转运中心后又发向其他转运中心。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联系相应网点时，也确实存在电话不通的情况。
需要注意的是，中通网点稳定性在业内居于相对前列，其他头部快递公司均出现了类似问题。
背后或与快递新规有关。2024年3月1日，新修订的《快递市场管理办法》正式实施。根据新规，快递企业出现未经用户同意代为确认收到快件；未经用户同意擅自使用智能快件箱、快递服务站等方式投递快件；抛扔快件、踩踏快件的情形，将由邮政管理部门责令改正，予以警告或者通报批评，可以并处1万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处1万元以上3万元以下的罚款。
此举意味着，在快递末端，投送等关键环节必须获得用户确认。这将极大提升客户体验。
但服务提升之后，派费、人力并未相应增长。
“如果完全按照新规政策来走，一天送到夜里十二点也送不完，我会考虑换工作。”有在京快递员表态。
种种因素，加大了快递新规落地难度。
北京市丰台区西山湖小区外的临时快递站。本报实习生吴方毅/摄
北京样本
客观上，北京作为首都，保持该地“网络稳定”是快递巨头们的重要任务。
但在这里，新规实施亦不如人意。“目前没完全按照新规来。”有北京市丰台区西山湖小区的通达系快递员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坦承。
按平时效率，她的工作可以在晚上七点左右结束。可新规发布后，工作步骤变得繁琐，她的工作延长至晚上九点左右，甚至到十一点。
具体来看，新规带来种种变化。资金上，多位快递员均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反映，每月电话费用报销很难覆盖全部电联支出费用。有通达系快递员称，一单派费为0.5元，打电话每单成本增加0.15元及以上。
在人力端，挨家挨户打电话占据快递员工作时间，虚拟号码、接听状况等因素增加规定落实难度。“我们一天正常来讲有300多单，如果每一单都要打电话询问客户，就得打五六个小时，什么活都不用干了。像双十一这种派送高峰，就更难完成工作量。”多位快递员表达类似观点。
事实上，快递新规落地难，似乎是种全国性局面。“现在老多快递员都不愿意。”3月12日，一家位于辽宁省丹东市宽甸满族自治县的快递驿站老板说。
在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调查中，除北京外，唐山、合肥、吉林、鄂尔多斯、包头等城市，均未能实现新规的完全落实。
另一头，由于一定要求用户确认，驿站的生意似乎会受到影响，
“我们最近老是接到投诉，可能就面临着扣钱。有影响但是影响不大。”有北京朝阳区酒仙桥菜鸟驿站老板称。在相隔不远的花家地南街，一家菜鸟驿站贴起了“出租”标识。
据负责这家驿站出租业务的中介透露，快递新规落地后，该驿站顾客数量明显减少。“业主也没明确说彻底不干了，在等能不能涨涨价。”中介称。在此期间，这间快递驿站便先打上了“出租”标识。
与此同时，在58同城，北京有几十家快递铺子挂起了转让。
还需注意的是，种种变化并非都指向生存。据朝阳区左家庄一家菜鸟驿站老板介绍，眼下这家菜鸟驿站入库量与出库量能达到600多件，转让更多是因为“累”。
“要等下一步安排。”许多驿站老板在观望。
据灼识咨询数据，截至2023年6月30日，菜鸟驿站超过17万个。随着快递新规落实，这可能会对正在IPO的菜鸟造成一定冲击。
“以价换量”
实际上，快递新规难以获得物质支撑背后是，继续加剧的价格战。
国家邮政局数据显示，2024年1月，快递单票收入在8.36元/票，同比下降21.3%，环比下降6.8%，金额环比降幅达到0.61元。2023年1-12月，快递单票收入整体低位运行，低于2021年及2022年同期水平，同时，单票收入增速仍高于2021年同期水平。2023年四季度，行业单票收入同比下滑3.71%。
从公司来看，2024年1月，申通、韵达、圆通单票收入分别同比下滑18.89%、下滑17.45% 、下滑10.59%，环比增长0.46%、增长1.34%、增长1.24%。
价格战依旧残酷推力来自焦灼竞争。
“以价换量的竞争明显加剧。”在2023年11月的财报电话会上，中通董事长赖梅松说。持续价格战下，当年三季度，中通营收同比增长1.5%至90.8亿元；归母净利润同比增长21%至23.5亿元。对应三季度单票归母净利0.31元，同比增长0.01元。
拆分来看，中通业绩增长动力来自业务量提升。2023年三季度，中通包裹量同比增长18.1%至75.2亿件，市占率提升0.3pct至22.4%。受此推动，当期，中通单票运输、分拣成本分别同比下降6分、3分至0.43 元、0.27元。
可市场正走向存量。
以电商最大促销节点双十一为例，据国家邮政局数据， 2023年11月11日当天，全行业揽收件量为6.4亿件，同比增长15.8%，较2021年同期下降 8.2%，在大促日常化影响下双十一快递量峰值效应持续减弱。不能忽视的是，2024年1月，快递业务量同比增长 84.8%，日均件量达4.74亿件。但这可能与今年春节时间点较晚相关。
事实上，快递作为典型规模效应行业，规模扩大将摊薄公司全链路成本(如中转环节的土地、车辆、自动化设备及收派环节的网点、末端快递员)，单票成本的下降(更低的价格)将获得更多的件量，从而实现良性循环。
由此，对快递巨头们来说，在规模上只能前进。低价是推动规模的手段与结果，存量市场又进一步激化价格战烈度。
“至少现在看不到价格战尽头。”包括通达系、极兔在内的多位头部快递公司高管，均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态。此种境况下，快递新规如何获得资金支持，是实际落地的关键。
这本质是个经济问题。
涨价预期？
客观上，走出价格战是解决快递增量成本的最直接途径。
某种程度来说，快递到了必须涨价的时候。2024年1月19日，国家邮政局召开全国快递行业推进劳动合同制度动员部署电视电话会议， 宣贯国家邮政局、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 《快递行业推进劳动合同制度专项行动方案》 。
前述部署会议明确指出，需要准确把握专项行动的关键问题。其中。第四点强调了责任主体及相关责任:企业总部应调整利益分配机制、考核激励机制，采取切实措施保障劳动合同制度和社保缴纳的可持续性;各级邮政管理部门要加强督促指导和工作调度，将劳动合同制度落实情况纳入对市场主体依法经营情况的评价体系。
另外，在新修订的《快递市场管理办法》中，也明确总部快递企业应当建立维护服务网络稳定工作制度，维护同网快递企业的服务网络稳定， 及时有效排查化解企业内部矛盾纠纷，有效应对处置影响企业服务网络稳定的突发事件。 这意味着，企业总部方面的责任增强。
前述部署会议明确提出，要坚持有序推进，分步骤分阶段组织实施，按照“一年初见成效、两年进步明显、三年巩固提高”的目标扎实稳妥推进。
因此，按以上时间表，预计将在2026年实现快递全行业《快递从业人员劳动合同》签署并缴纳社保。 这将进一步抬升快递成本。当然，鉴于三步走落地计划中，仍有具体推进节奏、过渡方案等不确定因素，是否能在三年内实现快递全行业签署并缴纳社保仍存在未知数。
回到当下，快递价格战延续。在北京，包括中通、圆通、韵达、极兔在内的快递点均表示，近期并未涨价。
而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部分快递公司确实有涨价打算，但是否、何时实施依旧是未知数。
总体来看，快递变局加速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