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热面临变局：小学总招生人数连续三年下降

　　春运已经拉开序幕，这意味着一年一度的春节将至。

　　然而，这个春节不少高校学子却并不打算给自己放假，因为他们需要备战三月的“考试季”——公务员省考联考、事业单位考试和教师资格考试全部集中在3月份进行。

　　其中，教师资格考试时间是最早的，笔试预计3月9日开始。在2023年上半年，427.3万人报考教师资格考试，其热度可见一斑。

　　四川某高校师范类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周娜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她身边的同学几乎全都在备考教师资格证或已经取得教师资格。

　　考教师资格也成为很多非师范学校高校学子的“后路”。广东某高校金融学硕在读的吴鹏也告诉本报记者，虽然他不是师范类学子，但仍然有备考教资的打算。“考教资对我而言是扩展一条职业规划路，因为它也是一本从业证书。”

　　相对高的通过率、相对低的报考门槛，以及教师职业的相对稳定，使不少高校学子纷纷尝试考教资考试证。但是，随着我国人口出生率的下降，《中国统计年鉴2023》显示，我国小学总招生人数连续三年下降。在此背景下，教资考试热乃至教师行业热也可能面临变局。

　　“目前来看，考教资的人数仍然会比较多，但未来能不能入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对21世纪经济报道表示，“未来教师编制的招聘数量，各个地方应该会根据人口适当减少，但要保持长远的良性生态结构。”

　　教资考试热背后

　　作为师范生，周娜对于教资考试的态度是“必须的”。

　　“我是一名大三在读学生，目前正在备考小学的教师资格证。主要是因为我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师范类的学生，考教资几乎是我们专业必不可少的一个项目，我身边的同专业同学都在考，考教资对于想就业对口的师范生来说都不是一种选择，而是必要条件了。”周娜说。

　　但不仅仅是周娜。作为一名金融专业的学子，吴鹏也被其他人推荐考教资，理由是“考教资的时间成本也不算太高”。

　　事实上，教资考试尽管有笔试和面试两关，但相对低门槛和相对高的通过率，让很多高校学生认为“拿一个证”也无妨，因此考试的人数年年攀升。

　　来自教育部的数据显示，全国教师资格考试报名人数由2012年的17.2万人次，跃升至2022年的1144.2万人次，10年间增加了近66倍。

　　2023年全年的数据并未公布，但上半年也有427.3万人报考。

　　2024年上半年中小学教师资格考试（笔试）报名工作已于1月12日开始。根据安排，2024年上半年中小学教师资格考试（笔试）时间为3月9日，2024年上半年中小学教师资格考试（面试）时间为5月11日、12日，2024年下半年中小学教师资格考试（笔试）时间为9月15日，2024年下半年中小学教师资格考试（面试）时间为12月7日、8日。

　　教资考试热的背后，是不少高校学子对于教师行业的追捧。周娜认为，现在国家对教育的重视程度非常高，教师的稳定性和福利待遇等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想当老师，所以导致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

　　尤其是考完教师资格证的下一步，就是考编制。“编制的话，目前我准备考区县或小城市的小学，大城市城区的竞争太激烈了。”周娜说。

　　在陕西任职的小学合同制教师刘晴对编制的追求也很迫切，她认为“稳定”是现下的社会就业偏好。

　　不过，很多报考教师资格证的高校学子，并没有一定想要从事教师行业。

　　“当老师并不是我的首选。”吴鹏坦言，“结合我自身的专业背景，其实还有很多的选择，也不一定只是局限于教师这么一条路。教资毕竟只是一个从业门槛，也不是说像考到教师编制了，如果考到教师编制就很难随便放弃了。事实上，很多人和我一样就是为了自己多个选择，提高抗风险能力，并不一定要从事教师行业。”

　　面临变化的教师行业

　　不过，教师行业自身也在发生变化。

　　“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新招教师更多都是以合同制来进行，尤其是像成都那边就是在推动（合同制与在编职工）同工同酬，重庆这边也是有的。”重庆任职的在编中学教师潘璐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她认为未来政策的导向就是取消终身编制。

　　湖北在编的小学教师陈硕表示，据他观察，目前中小学编制招聘的数量变化不大，但是他所在的地区，招聘层次以及面向的对象有所变化，以前会面向社会人员，也就是任教从教几年的、有部分经验的老师。“现在的话，基本上只面对应届毕业生进行编制招聘。”

　　刘晴表示，目前来看她想要考的学校确实在缩编，但缩招暂时还没有。

　　“对我的影响是竞争更大，考上更难了，但我还是会考编制，毕竟编制内比较稳定，抗风险能力会强很多，并且我也喜欢安稳的生活，这是我所追求的。”刘晴认为，社会考编人数不会减少，编制背后的“稳定”依然吸引着大批人报考。

　　不仅仅是编制的情况。1月7日，北京市丰台区教育理事会2024年工作会宣布“探索建立教师退出机制”，引发了社会广泛关注。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也询问了在职教师们关于该政策的看法，教师受访者不约而同提到“教师质量的优化”，此外，也有提升教师行业流动性的考虑。

　　“像我们有编制的老师，学校只对老师有任用权，并没有解聘权，国家对我们有解聘权，所以学校目前是没办法说开除教职工的，这确实会使得学校在任用上很被动，因为有的老师工作态度很不好。但是所谓考核一定程度上，有可能导致教师压力加重。因此教师退出机制的考核标准是什么，这个很重要。”潘璐说。

　　人口格局对教师行业的影响更是不容忽视。

　　近日发布的《中国统计年鉴2023》显示，2022年，我国小学招生人数为1701.4万人，这已经是我国小学招生人数连续第三年下降。2019年，我国小学招生人数达到2003年以来的最高峰1869万人，随后的2020、2021年则下降到1808.1万人、1782.6万人，不过仍然处于一个相对的高峰。

　　与之相对应的是，我国小学阶段的师生比在持续下降。中国统计年鉴显示，2005年小学阶段师生比为19.43（教师人数=1），即一位教师需要教19.43个学生，这一数字在2010年下降到17.7，到2022年进一步下降到16.19，未来有进一步下降的可能。

　　与小学相比，我国初中、高中的师生比都在12.72:1，一位教师需要教的学生相对较少。其中，在2005年，初中师生比为17.8，高中为18.54，但随后数年经历了快速下降。

　　“我认为会招生人数减少，对中小学教师岗位产生一定的影响，有可能会缩编，也可能会实行小班教学。”刘晴表示。

　　不过，接受采访的中小学老师普遍认为，这一影响不会马上产生。比如潘璐表示，人口出生率并不会马上影响中小学教师岗位的设置变少，但可能会有一定的滞后效应，尤其对于编制的影响不容忽视。

　　“也需要从不同学科上去考虑，比如语文跟数学学科，尤其是小学阶段，每一个班都需要。英语却不是必要项，一个英语老师可能要带好几个班。而且英语学科教师编，不仅是有师范英语学历可以考，英语、商务英语等跟英语沾边的都可以考。”潘璐说，“再一个就是艺术，包括音乐、美术的本科生也很多，现在教育学硕士也特别多。这一块也特别饱和。”

　　目前来看，和小学招生人数相比，学前教育的招生人数下降更快。中国统计年鉴显示，2020年，我国学前教育招生1791.4万人，2021年下降到1526.2万人，2022年则只有1360.4万人。

　　储朝晖曾撰文指出，人们大多认为，人口减少必然引发教育的供求关系转向供大于求，现实中也确实出现了一些幼儿园、中小学，甚至大学招不满学生的情况。也因此，有些人担心未来“教育资源过剩”。如果仅从学位数看，出生人口减少必然导致适龄学生数减少。

　　但储朝晖认为，总体上，对教育质量的要求将会随人口减少而产生不同程度的抬升，这就要求教育供方在属性、结构、内涵等多方面发生顺应需求的变化。

　　“人口对于教师行业肯定会产生影响，其中一个就是在目前中小学教育资源不平衡的情况下，人口减少会使不均衡加剧，也就是会产生马太效应。”储朝晖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解决教师区域性不平衡的问题，要放到整个教育均衡体系当中来解决。

　　（应采访对象要求，周娜、吴鹏、潘璐、陈硕、刘晴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