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观察￨拼多多“登顶”与“规模信仰”

　　截至美东时间12月7日收盘，阿里巴巴市值1842.09亿美元，拼多多市值1863.87亿美元。一周来，拼多多已稳超阿里，登顶电商市值第一股，也是中概股市值第一。

　　表面上看，是今年三季报营收和净利超预期的表现令拼多多股价持续大涨，从而推高其市值走向峰巅；而阿里、京东疲态已现，干着急。

　　但实质上是，拼多多准确地迎合了当下的消费趋势。

　　无论是疫情的疤痕效应，还是经济复苏的长坡厚雪，所带来的收入担忧都会导致消费的收缩。居民存款大幅增长甚至是“异常增长”，而社会零售消费欲振乏力，正是市场个体在不确定性之下自觉收缩的征象。

　　消费下沉不是今天才有的现象。过去主要是指城市能级的下沉，比如到四五线城市去抢占市场份额；今天，一二线城市很大一部分消费群体的消费习惯也在往三四线城市的能级靠拢。消费分级成了一件不好确定的事。

　　这带给电商的最大影响表现为“低价才是王道”，这是今年双十一的关键词，预计还将延续相当长一段时间。

　　不论用多么文雅的词汇来加以解释，必须要承认的是，低价一直是拼多多的核心竞争力。而低价吸引到的消费群体，今天比任何时候都要庞大。这意味着拼多多的客户数量以惊人的速度扩展。

　　基于消费群体的持续扩大，拼多多的营收增长是不言而喻的；而供应链的打通，带来了利润的增厚。借用一个理论来讲，这是低价时代的红利。

　　与阿里的多元化相比，拼多多是真正的聚焦，是垂直是深耕：将电商的端到端垂直到底，将农产品的产业链深耕到底。专心致志只做一件事，客户群体足够庞大，链条吃得足够干净。

　　拼多多还将这套成熟的打法复制到跨境电商领域，也就是它孵化的Temu。

　　如果说拼多多从创立到上市到市值登顶，是成长最快的中概股，那么Temu的生长速度可能还要更疯狂。去年9月上线伊始，就以黑马之姿在全球多个区域市场攻城掠地所向披靡，今年将轻松超过150亿美元的GMV（商品交易总额）目标。

　　托举Temu奔跑的因素主要有两个：其一，追求低价，是全世界的通行证，Temu在全球的潜在客户群体数量可能超过拼多多。其二，拼多多强悍的供应链管理体系，因地制宜稍加修改，就可以移植到Temu身上，在这方面，陈磊功不可没。

　　我们曾梳理过，阿里系跨境电商做得最早，基础设施和供应链也很强，但遗憾的是，阿里孵化的多个跨境品牌，甚至比不过一个Temu。

　　另一家由中国人打造的跨境电商SHEIN，前不久已秘密递表赴美上市，据说估值超900亿美元。业内人士预测，Temu明年的GMV或将达到300亿美元，与SHEIN今年的交易额相当，据此推测，Temu的潜在估值直追SHEIN，明年或达600亿美元。

　　回归到拼多多市值的话题，目前投资者给拼多多的市值是1900亿美元，如果说其中600至900亿美元归功于对Temu的期待，那么拼多多的整体估值将不再那么突兀，甚至显得合理多了。

　　中概股市值第一，对于拼多多的投资者来说固然是一件值得奔走相告的大事，至少他们的账面财富是增长了的；但对于我们这些站在外面的非投资者来说，谁市值第一，就如同谁是世界或中国首富一样，无所谓。

　　那我们更关心什么呢？

　　电子商务平台，做的是一种撮合生意，也就是将商家与消费者连接在一起来做交易，它作为基础设施提供方，收取中介佣金等服务费。这是大型集贸市场的网络化生意，只不过集贸市场有物理边界，电商平台无远弗届。

　　撮合交易且没有物理边界，那就是来的商家和消费者越多，规模就越大，平台生意就越好。所以，电商平台的商业模式，本质上是一种规模经济。做营销抓眼球，打价格战，都是为了把大家吸引到平台来。因此，它也是一种流量经济。

　　流量经济的生命力依托于流量红利。中国电商平台的流量红利，依靠3G网络和智能手机的普及，蓬勃发展了10多年。到达一定阶段，就会遇到瓶颈，市场基本稳定，要增长也是个位数，即使有机会也是结构性的、短暂的。

　　人们本来以为，阿里京东这两大巨头再加几个小弟，把市场份额瓜分得差不多，其他人想进来也没什么戏了。没想到杀进来一个拼多多，且迅速吞蚀了两大巨头的地盘。

　　不管拼多多是不是如一些分析所说是占领了原来阿里等舍弃的低线市场，从结果来看，低价商品总是有市场的，而且基数庞大；近年叠加消费下沉的趋势，低价红利形成的规模经济有扩大之势。从这个意义上说，拼多多和Temu是低价红利时代的获益者。

　　如果说电商平台的规模经济已经遇到了增长的天花板，那么，低价红利会不会也有增长的天花板？当然有。只不过，只要以实用为特征的消费下沉趋势还在持续，拼多多就还有红利可吃；Temu和SHEIN的空间则是刚刚打开。

　　但必须看到，与低价商品相伴随的粗糙、劣质、假冒、仿造等现象，是消费者长期以来反映强烈的问题。这些问题并未因为今天消费者收入不稳定预期下的低价趋同效应而消减。这方面，平台自身和外部力量，应该强化运用人工智能技术进行监管。

　　同时也必须看到，电商平台基于规模经济的盈利模式，不能算是一种先进的、创新的商业模式，基于规模经济的估值或市值，更多是具有数量意义。哪怕是某一天，Temu上市并取得1500亿美元的市值，那也只是增加了又一个拼多多而已。

　　经过40多年的改革开放，随着经济总量和人均收入的增长，中国发展出了一个全世界罕见的消费市场。在这样一个统一而且基数庞大的市场里，任何行业，包括垂直细分领域，只要做到第一第二，都会取得非常可观的营收。

　　但这种以规模和流量制胜的商业模式，会形成路径依赖。基本都是“大手笔融资，补贴开路，打价格战，夺得市场份额后再向商家和消费者要利润”。网约车是这样，团购是这样，快递是这样，咖啡、茶饮是这样，电商也是这样。

　　这种基于规模经济而生长的商业模式，骨子里秉承的是一种“规模信仰”。但常识告诉我们，并不是说规模越大的公司就越值得尊敬，也不是说市值越高的公司就越是好公司。比如，位列2018年世界500强第230名、第361名的企业，如今去哪儿了？

　　好在，很多企业是清醒的，很多消费者也是清醒的。